宗魁眉头紧锁,没再说话,单手托起下巴在琢磨着什么。
我一见这情形,便也没多嘴问他,而是放下了鸡毛掸子,静静地等宗魁捋出思路来。
宗魁站在门厅,愣了约有5分钟后,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白蜡、荷包,接着在屋里溜达了一圈,自己才捡起了鸡毛掸子,从我刚刚停下的地方,继续清扫起来。
就在宗魁快扫完客厅时,忽然门口的白蜡晃动起来,火苗左右摇摆,忽明忽暗,紧接着一闪,又恢复了正常。
宗魁瞥了眼白蜡,倒没表现出诧异,而是追到门厅,朝着防盗门的方向,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,作清扫状。
忽然,防盗门前的白蜡也像先前那样,火苗忽闪了几下,紧跟着又恢复了正常。
宗魁这才停下手来,一脸轻松地对我说:“完事儿了,那东西走了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“噗嗤”一声,小马卧室门口的白蜡应声而灭。
我和宗魁对视了一眼,又听“哐当”一声,客厅放有全家福的相框,平扣在了电视上。
我忍不住问道:“那东西没走?又回来了不成?”
宗魁摇了摇头,没接我话,而是把相框拿在手里,仔细打量了起来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宗魁指着全家福说,“家里的东西应该不是要害小马,而是想保护他,如果没有猜错,应该是老马家里才离世没多久的某个长辈。”
我看了眼宗魁手里的全家福照片,无论是相框外壳,还是内挡玻璃,都没有一点损坏,这样来看,屋里的东西的确没有恶意,只是单纯想给点提示罢了。
毕竟人死后的中阴身,看不见摸不着,如果想表达什么,没法像人似的,可以直接说话,而是必须借助某种媒介,比如晃动火苗、推倒神像,就像打哑谜一样,其中的意思需要人猜。
对于这些荒诞的迹象,看似无从着手,其实接触久了,也不难读懂它们的语言,尤其是其中夹带的情绪,更能辨别它们是否怀有恶意。就拿宗魁手里的相框来说,如果是内挡玻璃碎了,那恐怕就蕴藏着另一层含义了。
我问宗魁说:“那如果不是家里的东西,小马低烧又是怎么回事,难不成家里还有另一个东西?”
宗魁撇撇嘴说:“别的东西倒是再没有了……依我看啊,小马低烧应该是和推倒的神像有关。”
我不明白,难道说神也会害人?
宗魁没再吭声,移步去了小马的房间。
“你看这孩子相貌生得多好。”宗魁指了指床上的小马,继续说道,“我觉得问题就出在这。”
我问宗魁说:“怎么讲?”
宗魁拉着我又坐回客厅,吸了口烟说:“你肯定听过童子一说吧?”
我点点头,可却忘了具体是听谁说得,还是在哪里看过。据说童子原本是跟在神仙身旁,但因犯了过错,又或者生性贪玩,因此来人间走一遭。
像因过错被贬下界的童子,通常命运坎坷,算是神仙对他的惩罚,不过好在这类童子是可以寿终正寝的。但因贪玩偷偷下凡的童子,就不一样了,多半是以夭折殒命,被召回天上。
对了,我突然想起,爷爷给我讲过程瞎子的一个故事,就是和童子有关。
那孩子相貌也是生得极好,谁见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抱抱他,摸摸他。后来孩子就生病了,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,跟小马一样,前后看了好多郎中,都不起作用,最后才找到了程瞎子。
程瞎子问了生辰八字后,解释说,这孩子的相貌生得太好,就不是地上的人,现在生这场病,是他天上的师傅着急接他回去呢。
孩子的家人一听,都慌了,纷纷哭着求程瞎子救救他。
程瞎子说,想留住他倒也不难,在他脸上留个小点的疤就行了,否则人间是不敢收他的。
就这样,家人在孩子的鬓角旁,用刀子划了个很小的口。
从这之后,孩子的病情果然一天天好转了起来。
宗魁听完点点头说:“没错,小马在葬礼上,应该是碰巧被阴差瞅见了,然后去给上面告的状,这才有谁想着急接走他。眼下让师姑看下他生辰八字,就能确定。”
我奇道:“按说你师姑连干孙子都认了,应该早看过小马的八字才对啊。”
宗魁解释说:“算命这行,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,不揽卦。也就是说,没人要求帮忙卜卦,那自己也不能主动招揽,否则对起卦的人不好。”
我俩抽完烟,就把老马两口子叫上了楼,宗魁先大致给他俩说了一下情况,接着要来小马的生辰八字,就给烂嘴薛打了过去。
电话里烂嘴薛所说,果然和宗魁推测的大体无差。
症结找到后,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。
宗魁让老马两口子,给儿子头发上扎个小辫,然后去多买几双白袜子,找裁缝在袜子脚踝的位置都绣上铜锁的图案。
每天只要小马睡醒起床,就必须扎起小辫,穿上绣了铜锁的袜子,这两点规矩,直到今年过完小马的阴历生日,才能破。
等这些按要求做好,老马两口子再到庙里拜拜,替儿子求下情,这事儿就算是了了。
事后宗魁给我解释说,扎小辫在古代叫束发,代表孩子成童了,在玄学上讲,就是魂魄跟身体结合的足够牢固了。
而让小马一直坚持到过完阴历生日,等于是要一个节点,作为小马束发结束的象征,代表他已经成童了。
至于铜锁,就是字面意思,稳固魂魄。
后来又过了三天,老马给九号打来了电话,说是小马的烧已经退了。
挂了老马的电话,宗魁紧接着又给萍姐去了电话。在电话里,双方把时间约到了明天上午,想着先去她表弟那看看情况。